敌人的兵力渐渐强大,消灭他们要用几倍的力气,臣担心国家的忧患累计要用十年计算,不是二三年。臣能够蒙受天子厚恩,父子都在显贵之列,臣的职位已达到上卿,爵位为列侯,年纪已有七十六岁,即使为皇上的命令去死,也死而不朽,没有顾念。私下想,对羌用兵的利害得失只有我最熟悉,在臣的计策中,先诛杀了先零,那么罕幵之类不用劳烦大军出动便能归服。如果先零已消灭,罕幵还不愿臣服,过了正月就进攻他们,符合使用计策的规律,又正是时候。现在进兵,的确看不到好处,请陛下考察裁夺。
汉宣帝见了此奏,方才省悟,乃报从赵充国的计议。
赵充国领兵突然到达先零羌屯聚之处,使其大为惊恐,抛弃车辆辎重,打算穿过险隘的道路,渡过湟水窜逃,赵充国只是命令汉军缓速前进,驱逐羌人。有人建议迅速进攻,以扩大战果,赵充国解释道:“这些穷寇不能追得太急。慢慢追,他们就会逃跑不回头,追得急了,他们就会回头拼命。”
诸将听后纷纷称叹。此役中,羌人赴水溺死者数百人,投降及被斩首的有五百多人,汉军获得马、牛、羊十万余头,车四千多辆。汉军到了罕部落的地界后,赵充国命令不得烧毁住所、损害农牧。
罕部的羌人听说后,高兴地说:“汉军果然不攻击我们!”
他们的头领靡忘派人来说:“愿意归还你们的失地。”
赵充国将此事奏报朝廷,还未得到答复。靡忘亲自前来,赵充国赐给饮食招待,让他回去告谕部民。
护军以下的军官对这件事都有争议,有说对于这种“反虏”,不可放他回去。
赵充国说:“各位只想照章办事,以求自安,不是为国家忠心策划。”他的话还未说完,朝廷答复的玺书已经到达,命令对靡忘用将功赎罪论处。后来罕羌果然不用出兵就平定。
同年秋季,赵充国患病。汉宣帝闻讯后,下诏给他说:“制书诏告后将军,听说将军腿脚不便又被腹泄折磨,将军年纪大了,又加上疾病,万一有不测,朕很担心。现在令破羌将军(辛武贤)到营地,担任将军副手,赶紧趁有利时机,士气高昂,在十二月份进攻先零羌。如病情加剧,就留守驻地,不要亲自前去,只派破羌、强弩(许延寿)二位将军即可。”
这时羌众来投降者已一万多人,赵充国估计他们必定将自行瓦解动摇,打算让骑兵解散,让士兵屯田,等待敌人瓦解。
奏书还未送上去,正好得到命令他进兵的玺书。
赵卬听闻消息后害怕起来,派人劝告赵充国说:“如果真的命令部队去进攻的话,即使军队被打垮,将领被杀,危及国家,您能保住将军之位也可以。进军无论有利或有害,哪里又需要争辩呢?一时不合皇上心意,派御史前来斥责您,将军的性命尚且不能自保,哪有国家的安定呢?”
赵充国闻言,叹息道:“为什么说这么不忠的话!如果朝廷早用我的建议,羌患还能到这种程度?以前推举可以出使羌的人,我推举辛武贤,丞相和御史却荐举义渠安国,导致羌事败坏。金城、湟中的谷物每斛八钱,我劝说司农中丞耿寿昌,购进二百万斛谷,羌人就不敢妄动。耿中丞只申请购一百万斛,结果仅得四十万斛。义渠安国再次出使,耗去储谷一半。朝廷没有采纳这两条计策,羌人因此敢于叛逆。失之毫厘,差之千里,已经是这样了。现在战争久久不能结束,四方蛮夷一有风吹草动,就会乘机而起,即使有智谋的人也不能在事后想出对付的好计策,哪里只是担忧羌?我坚决死守,圣明的君主可以对他尽忠直言。”
这奏牍呈入阙廷,朝臣多半反对,说他迂远难成,汉宣帝因复诏道:“如将军计,虏何时得灭?兵何时得解?可即复奏!”
赵充国乃再条陈利病道:
臣闻帝王之兵,以全取胜,是以贵谋而贱战。蛮夷习俗虽殊,然其欲避害就利,爱亲戚,畏死亡,一也。今虏失其美地荐草,荐草谓稠草。骨肉离心,人有叛志,而明主班师罢兵,但留万人屯田。顺天时,因地利,以待可胜之虏,虽未即伏辜,决可朞月收效。
臣谨将不出兵与留田便宜十二事,逐条上陈。步兵九校,吏士万人,因田致谷,威德并行,一也。
排折羌虏,令不得居肥饶之地,势穷众涣,必至瓦解,二也。
居民得共田作,不失农业,三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