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心里发慌。
戌时,城楼上的俚语旗和“荆襄同耕”木牌相撞的声音更响了,像在催促什么。
黄宁让人清点粮草和棉种,准备秋收后就动身去洛阳,亲卫们把新铸的耕犁擦亮,犁头的稻穗纹里能照见人影,比铜镜还亮。
前太守的女儿领着妇人们织出更多的布,有做旗帜的,有做衣衫的,还有做粮袋的,每匹布上都有稻棉共生的纹,针脚里藏着两地的手艺。
织锦匠妇人说,等到了洛阳,她要教那里的人织这种布,让他们知道,不同的线能织出更好看的图案,就像不同的人能种出更好的田。
亥时,黄宁坐在城楼上,手里捏着那颗从洛阳带来的稻粒,壳上的“朱”字早已磨平,只剩下光滑的弧度,像被无数人的手抚摸过。
月光落在他的甲胄上,稻穗纹里的水珠还没干,映出的不再只是荆襄的晨,还有洛阳的炊烟和岭南的帆影,在水珠里融成片更大的天地。
远处的棉田里,新补种的棉苗已经抽出嫩芽,在夜风中轻轻摇晃,像在点头应和。
黄宁把稻粒埋进城楼的砖缝里,上面盖了片岭南的棉叶,说等它长出根须,就是出发的时候。
风过时,“稻棉和”旗和木牌相撞的声响格外清晰,这次不像没说出口的承诺,像句即将兑现的誓言。
城楼下,洛阳来的流民还在刻石砖,新刻的棉株旁多了条路,一头连着“荆”,一头连着“洛”,路上刻满了小小的脚印,有中原的布鞋印,有岭南的草鞋印,交错着,通向同一个方向。
子时的梆子声再次敲响时,城根下的刻痕已连成一片,像铺展开的稻棉图谱,中原的凿痕深如犁沟,岭南的刻纹柔似棉丝,在月光下织成张无形的网。
黄宁披着甲胄巡视,看见那枚埋在砖缝里的稻粒竟冒出了细芽,顶开了覆盖的棉叶,嫩白的根须顺着砖缝往下钻,像在探寻通往洛阳的路。
他伸手碰了碰嫩芽,指尖沾到点砖缝里的土,混着荆襄的湿润和中原的干爽,忽然明白这芽不是为自己长的,是为两地的土地长的。
亲卫提着盏灯笼走来,灯笼面是前太守的女儿织的,稻穗棉桃围着“启程”二字,烛火晃动时,字影投在地上,像在慢慢向前挪动。
“将军,各营都已备好,就等棉桃开裂。”亲卫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,灯笼光照着他甲胄上的新刻的棉纹,和黄宁的稻穗纹刚好相配。
黄宁抬头望向洛阳的方向,夜空里有颗亮星正往南移,像黄巢的飞鸽化成的信使,在为他们引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