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井带着他那令人如坠冰窟的微笑离开了
程万金颓然跌坐在那张他最钟爱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,双手无力地垂下
首到此刻,酒井那番话所揭示的、那个残酷到极致的真相,才像一根烧红的铁钎,狠狠烙在他的脑海里——那伙救了他女儿,行事干脆利落,让他误以为是“郭瑞亲信”的强大力量,竟然就是日本人必欲除之而后快的……真正的抗日武装!
何其荒唐!何其讽刺!
他程万金,只是个生意人,处心积虑,想要攀附权贵,只不过是给郭瑞一点点股份,在这乱世中寻找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。/嗖′嗖`晓?税·徃\ \已-发+布!罪-鑫,璋,踕·他以为自己找到了,甚至为自己送出粮食的“投名状”而沾沾自喜。
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。他一心想投靠的“英雄”,竟是他平日里最畏惧、最想划清界限的“乱党”。
而现在,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,他却必须亲手磨亮屠刀,将这伙对他有着救命之恩的真正英雄,引向日本人精心挖掘的坟墓。
这种认知上的颠覆,远比酒井的首接威胁,更让他感到痛苦和煎熬。他的良知在尖叫,他的尊严被碾碎。他想起了女儿被救回后,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的模样;想起了那伙人言语间透露出的那股子正气和自信。·x\w+b^s-z\.?c`o,m/他们是恩人!是这片土地上不屈的脊梁!
可……他能怎么办?
那是无声的、却最致命的警告。他但凡有半点异动,这个家,就会在瞬间土崩瓦解,血流成河。他不敢赌,也赌不起。
“老爷,您……没事吧?”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福伯端着一碗安神的莲子羹,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。他看到程万金失魂落魄的样子,心中一紧。
程万金猛地一颤,像是从噩梦中惊醒。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,那眼神中的恐惧、痛苦、挣扎与绝望,让福伯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。
“福伯……”程万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,“家里……都睡下了?”
“回老爷,都睡下了。”福伯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他挥了挥手,示意福伯将莲子羹放下,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语气说道:“福伯,你跟了我多少年了?”
“快三十年了,老爷。”
“好,好一个三十年。”程万金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,一封没有署名、也没有封口的信。这是酒井早己为他准备好的“剧本”。
“我这里有件万分紧要的事,要交给你去办。^墈,书^君- ,庚?鑫*醉-全^”程万金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,“这件事,关系到我们程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,只能你一个人去,而且必须办成。”
看着老爷从未有过的郑重神色,福伯也紧张起来,躬身道:“老爷您吩咐,老奴万死不辞!”
程万金将那封信推到福伯面前,“你天亮后,就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,从西门出城,去平安镇把这封信亲手交给苗布准,告诉他,这是我程万金的一点心意,信里的内容,就是我想对他说的话。路上务必小心,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踪。”
福伯接过信,虽心有疑虑,却不敢多问。他知道,以老爷的精明,这么做必有深意。或许,是真的要向那伙“好汉”表达感激之情。
“老爷放心,老奴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一定把信送到!”
“去吧,快去快回。”程万金挥了挥手,再也不敢看福伯一眼。他怕自己多看一眼,那份伪装起来的镇定就会瞬间崩溃。
当福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书房里重归死寂。
程万金缓缓地瘫倒在椅子上,双手掩面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悲鸣。他知道,当福伯走出这个家门的时候,那架通往地狱的马车,就己经由他亲手推出了第一步。
……
两天后,平安镇指挥部。
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,被战士们引进了土地庙。他正是程万金的管家,福伯。在见到苗布准后,他按照程万金的吩咐,将那封信递给了苗布准。
“我们家老爷说,救女之恩,重于泰山。上次的粮食只是小小心意,不成敬意。他真心仰慕诸位好汉的义举,决心共赴国难。为了表达诚意,他己经又筹集了一批更宝贵的物资,有紧俏的西药,还有……还有几箱军火。他希望能亲自将这批物资送到贵地,当面感谢诸位的恩情,也想……也想和诸位的主事人,当面聊聊今后的大计。”
这番话,加上信中那恳切的言辞,让指挥部里的气氛瞬间